“摸金校尉”缺席《九層妖塔》,不正是我們想要的嗎?
《九層妖塔》即將上映,一些粉絲對“摸金校尉”這種經典盜墓元素缺席電影懷有疑問,陸川用一篇《人生如夢,電影似真》創作手記做出隱晦回應也算用心良苦。
中國的電影裡不能有“鬼”是路人皆知的事兒。這條紅線,幾十年一塵不變,放在如今看,倒不像是出於堅守“唯物觀”的立場,反而多了些僵而不死的腐臭味。硬生生攔在那座獨木橋中央,堵住了多少試圖過河的電影人。
文:馬丁
“摸金校尉”沒能出現在電影中,直接原因:不過審!
至於誰才是那只真正“鬼”,公眾心理清楚,只有那化身為鬼的怪物自己不明白罷。
其二,公眾看得見的“鬼”(紅線)容易對付,但看不見的“鬼”卻很難纏。估計這是陸川最大的無奈。陸川在那篇創作手記中說了一個值得回味的故事:
“2002年夏末,青海歇武鎮山上寺院。《可可西裡》劇組的所有同事正在為即將開機的電影祈福。活佛給每一個劇組成員摸頂加持。輪到我,我對藏語翻譯說“我唯一的願望是希望所有的人能夠平安地回到北京”,剛翻譯完,活佛身後一個金瓶從佛台上徑直摔在了地上,那聲音在靜寂的殿堂中刺耳而驚悚,我記得所有人愣在那裡。活佛念念有詞,拿出一條黃色的哈達交給我的助手——這位助手在拍攝到了一半的時候,先行回到了北京。後來發生的事情大家或許都知道了,10月23日,哥倫比亞公司的宣傳總監在探望我的回程路上遇到車禍去世。但是故事並沒有在這裡結束,12月中旬當我殺青回到北京,我的助手十分愧疚地過來探望我,並給我帶來了一條黃色的哈達。他告訴我開機儀式的時候活佛告訴他導演會遇到嚴重的車禍,有生命危險,應該把哈達系在車後視鏡上。但是他離開劇組的時候,帶走了這條哈達——如果這個故事有一個更加讓我終生愧疚的秘密那就是那位美國朋友和我同年同月同日生……“
中國人對這樣的故事極為熟悉,也往往呲之以鼻。深受一元“唯物主義”教育的我們,認為自己是世界上最頂端的物種,常常會有“戰天戰地”的大無畏勇氣,容易讓人想起文革論調:“這個世界沒有什麼是人做不到的,也沒有什麼是自己做不了的”這種純粹唯物觀的背後,是上帝視角的自我陶醉和對自己之外一切事物的輕視。
陸川的故事不在於其“真實性”,而在於人的頭頂之上,還有凌駕其上的“偉力”。頭上無“鬼神”所以心中無畏,所以蔑視客觀規律,也蔑視和排斥所謂的“鬼”。對於這個世界,我們不缺“勇氣”,缺的是“敬畏”。這才是隱藏國人心中最深處的鬼。
從這方面看,我們對“鬼”的排斥和輕蔑,與總局對“鬼”的排斥和蔑視,並無本質差別。某種意義上,也是整個中國社會對“鬼”的苛刻和排斥。總局這條“無鬼”紅線,說到底也不過是整個社會群體心理的集體映射,是彼此共同價值觀之下的具體產物。
因此,陸川那句隱晦而無助的話總讓人戚戚然:“《鬼吹燈》一書在我看來是對中國社會現實生動真實的描摹與東方神秘主義及怪力亂神的完美結合。即是我心中的現實,也是我想像中的世界——是的,不能寫盜墓,不能提鬼吹燈,不能有鬼。這就是我們的現實。“
《九層妖塔》為何沒有“摸金校尉”,不是總局不過審,也是我們群體潛意識中的不過審,極為諷刺的是,這可能就是我們自己想要的那個結果。陸川口中那個想像中的世界,他心中那個難言的現實,其實就是我們。《九層妖塔》中有沒有鬼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只隱藏在暗中的鬼一直都在,你我或許都是它的皮囊。